凄冷的冬夜,空气似乎也凝固成苍白色的了,骤然的一声嚎啕大哭把她从睡梦中惊醒,惨惨的,白亮亮的……
希望
她来了,带着对他烈火一般的爱情,带着对未来最美好的希冀,信心满满的来过她的光景。她的到来,就如同一枚石,落进人间的深河,激切出几道涟漪;如同一株草,植入干枯的大地,突破出几根经络;亦如一道日光,照亮生命阴暗潮湿的深谷,明媚如天。
她上孝父母,下教弟妹,她坚定的站在自己爱人旁边,用她柔嫩的肩,和他扛起了整个家。哪怕双手磨出老茧,哪怕皮肤被晒得黝黑,哪怕住在和牲口住在同一个破窑里,哪怕依旧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不在乎,她统统都不在乎,她就像一朵纯洁的莲花,仁秀,善良。
我看着你,却又像是在看着她。
母亲在她生命最美好的年华中走进了那个一无所有的家,不顾外公的反对,不顾外婆的泪水,她觉得爱能化解一切困难。相比于小说中穷困潦倒的家,那时的母亲,面对的不仅仅是物质上的一贫如洗,还有爷爷奶奶居高临下的苛责和叔叔婶婶们理所应当的依赖。是的,是居高临下和理所应当,他们利用了父亲的责任和母亲的善良,他们用道德和亲情绑架了母亲,强行改变了母亲本该富足优越的生活。他们把生病的家人留给了母亲,把上学的孩子留给了母亲。我可怜的母亲,就背负着这样的责任,度过了她最美好的年华。
是因为爱吗。你和她的世界乌烟瘴气千疮百孔,而你们依然,很深很深地爱着他。
失望
她的鬓角已悄然生出白发,她看着瘦弱的儿子,内心开始起了波澜。她可以为了心爱的人过任何艰难的光景,可是她想让她亲爱的儿子过上好日子。她清楚的明白,凭借着他们的劳动,什么样的光景都能过上。她突然想过自己的生活。
她想分家。这个念头一经生出,便像生了根一样,彻底搅乱了她的心。她觉得没有什么不对,他们还年轻,本该有自己的生活。她知道他重视这个家,他也做好了要费一番功夫的打算,可她没想到,他的反应会那么大。他说,就算和她离婚,也绝不分家,他就像是被触犯了幼崽的老鹰,决绝的和她对抗着。他们第一次吵得不可开交。
他说,这是我的责任。
她说,你到底要把这个烂包的家背负到什么时候。
记忆中父亲和母亲也有过这样的对话。那个时候父母亲都有着体面的工作,可我们的生活却并不像外人眼中的那么美好。父亲的心里装着一个大家庭,大的我几乎看不到自己在哪儿。对于母亲来说,忍得了贫穷,受的住辛苦。可是孩子,是她唯一的底线,她不会忍受我们受一点点委屈,她要我们过上本该属于我们的生活。这么多年来,她终于想逃离了,想放弃了。她尝试着劝说父亲,想让他看到这个没有底线的烂包的家,和这么多年他们无济于事的努力。
她当然不可能成功。这是他的责任呢!
多么高尚的责任。
你们还能说什么呢。
你和她都奔波在爱的路途当中,辗转不休。以为这样过,便是一生。可是你们的爱都不被珍惜,因为你们是渺小的女子,而你们爱上的,是那么高尚的人。
绝望
她倒下了。当家里终于过上了好的光景,当她终于不用再为了一家老小奔波劳累,当她终于有时间和她心爱的人并肩看晚霞,当所有的人都过上了梦里的生活时,她却倒在了满是灰尘的砖厂里。她看着那一片白色,听着他们的哭泣,想着她这一生,就要这样离开了吗,她终究还是没能过上她梦想中的日子啊,当生命终于走到了尽头,她才看明白她的期望,只是永远也不可能实现的笑话。
每个人活在世上,总要扮演不同的角色,而她亲爱的丈夫,是父母眼中撑起整个家的顶梁柱,是弟妹眼中无所不能的兄长,是乡亲们眼中带大家走向致富道路的英雄…… 唯独在她眼中,她倾其所有,义无反顾奔向的亲爱的人,这一生,终究是错付了!他心心念念的,是他一家老小的幸福安康,是全村人的富贵荣华,却独独忘了为她撑起一片天。如今她灯尽油枯,弥留之际,她终于看到了他眼里的恐慌,他的眼中,终于只剩下她一个人。她闭上眼睛,报复的想,我高尚的亲人啊,你终于想起你还是一个丈夫了吧。
她走了,逝者长已矣,生者如斯夫,她解脱了,可是和她一样的人,还在受着同样的煎熬。
我冷眼看着母亲的不断退让,不断妥协,心里就像是有一根刺时时刺激着我敏感的神经。我痛恨那些打着亲情的名义不劳而获的人,我痛恨父亲的责任和高尚,。他们就是一群恶魔,把我善良的母亲折磨得遍体鳞伤,我可怜的母亲,用她一辈子的劳累为她年少时的爱恋和父亲的高尚买了单。
她走了,他哭了,仿佛失去了这一生最贵重的珍宝。
母亲心累了,他慌了,仿佛终于明白了他口口声声的责任本也该包括身边的这个女子。
于是我知道,这些绝望的女子,这些不被珍惜的爱,终将被怀念。
爱情这件事,是与生命一同生效的。一路看过去,她们与他们都仿若是命运里绸缪好的戏子,在这一场叫做爱情的戏里,把自己的希望与绝望通体涂炭一回。得到的只是,凉薄岁月里绵密的记忆。
但愿相思莫相负,牡丹亭上三生路。爱是简单,爱是质朴,爱是深重。
爱才是高尚。
让爱善终。
本文获第八届读书观影有奖征文活动三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