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戏，戏如人生。霸王是霸王，虞姬是虞姬。程蝶衣是程蝶衣，段小楼是段小楼。正如那句“我是假霸王，你才是真虞姬”，美在戏内，犹在戏外。人在戏中，犹在戏外。 

 

蝶衣的一生是个悲剧，噩梦般的出生，生在青楼，迫于无奈投身戏班，因貌容俊秀被选做旦角。为男儿身，怎可承认自己是女儿家。虽在戏里，然其中酸楚，惟蝶衣一人深知。《思凡》中有句“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蝶衣每念此句，总说成“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说错一句，就被掌嘴一次。可见小小台词，却能令人为之却步，其中戏内不辩阴阳之苦楚，对这个十几岁初长成的少年来说，是不小的坎坷。虽然如此，蝶衣接受了，适应了，并且随年纪增大，演技日渐精湛，最终达到了炉火纯青，阴阳不分的境界。

 

人生跌宕起伏，十有八九或十有六七之处为不如意，人常说，处顺境而淡然，处逆境而泰然。而大千芸芸，能处逆境而泰然者有几。蝶衣做到了，吃苦不怕，受罚不怕，演旦角也不怕，脑中悬着师傅教诲“要想人前显贵，必得人后受罪”。他熬过来了，由逆境转变了，走向了事业的辉煌，拉开了人生大剧的帷幕。一番苦痛磨炼方是你走向辉煌的基石，此天将降大人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体肤……磨炼让你更坚毅，沉着。青年时代，他和师兄段小楼已享誉京城，名噪一时。他的虞姬一角儿已然出神入化，有人对他评说“ 一笑万古春，一啼万古愁，比景非君莫有，此貌非君莫属”。可见业已登峰造极，他追求艺术几近完美，对于自己的要求和对弟子的训练尽现无遗。那种态度不禁让人敬仰不已，我辈当以此为楷模。

 

有盛世巅峰就有衰落凄凉。他对于师兄段小楼俨然已不止是师兄弟的关系，二人自幼便相互扶持帮助，一人为长，一人为幼，长护幼，幼敬长。舞台之上，你演霸王，我伴虞姬，如若时光倒流，恍若虞姬霸王转世。抛开尘世，由舞台来看，二人倒是神仙也羡慕一般的伴侣。然而这是世间，是人生，是现实。蝶衣不以为然，反对小楼成家，最终自己越陷越深，不能自拔，但又无可奈何，只有自己默默的地走向了悲剧。蝶衣沉溺其中，依我看来，感性太过重于理性，最终有失偏颇。感性能让人感受到美好，也能让人感受到苦痛。所谓睹物思情，又所谓生不如死，皆出于此，乐则能使人心旷神怡，悲则使人茫茫然不知所终，甚至走向极端。理性不然，理性让人冷静，权衡利弊三思而后行之，理性启迪智慧，但有时避免不了些许无情和冷漠。

 

蝶衣历尽中国历史上最为坎坷的岁月，屈辱，混战，贫穷，落后，思想迟滞……大动荡的年代，但这个历史上的小人物才不会留意这些，他只求有一个安身之处，静静地过他的日子。可造化弄人，偏偏将他推到浪尖上。为救得罪日本人的小楼，他忍辱为日本人唱戏，不想成了日后被揭发的证据。此一时，彼一时，人生之变换，仿佛戏剧之变脸一样，此时红脸，彼时黑脸，今日红极一时为万千所敬仰，明天可能衰于尘世为人遗忘甚至恶语相向。如若不泰然处之，平淡视之，那么该失去的失去了，不该失去了的也失去了。

 

蝶衣、小楼虽在新的社会里迎来了新生，然而旧社会的身份最终使他们难逃十年文革的冲击。为求自保，段小楼揭发程蝶衣，迫于无奈，蝶衣也揭发了段小楼。一切的丑和恶都揭开了，一切都打碎了，一切也似乎都没有意义了。段小楼的妻子因为在旧社会是青楼女子，在迫害中难堪其辱而自杀。文革结束后，小楼和蝶衣二人重回舞台，再演霸王虞姬传奇。虽年龄已大，然而风彩依旧。却不想此番演绎，竟成诀别，假虞姬成了真虞姬，挥剑在假霸王面前自刎，历史中的倾城倾国之人，现实中的艺术之星陨落了。“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可奈何！虞兮虞兮耐若何！”悲情的英雄，悲情的蝶衣，这个时代造就了他，也毁了他。所谓时势造英雄，蝶衣便是如此。但他没造就一个时代，因为他就想本本分分的做一个戏子，和师兄在舞台上班唱一辈子的霸王别姬。他不是这么说么：“ 从一而终！师哥，我要你跟我，不对，就让我跟你好好唱一辈子戏不行吗？””不行！说的是一辈子！差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算一辈子！”

 

变故太多，坎坷太多，岁月沧桑，让蝶衣最终难以从一而终。在如此大的时代背景下通过蝶衣一个戏子的兴衰荣辱来折射那个时代的社会变迁，反映旧社会各色人物在那个历史背景下特有的时代烙印。蝶衣一部分是反映一个戏子，另一部分也在反映当时的大众。他是一个人的人生，是一个人的戏，人生如戏，戏如人生。经典的电影，经典的角色……

    

          本文获第六届读书观影征文活动三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