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柿子熟了
2022-03-30 10:30 计算机科学与工程学院 屈小娥 

小时候,我家庭院中央有一棵柿子树,每到春天发芽时,我和双胞胎姐姐就兴高采烈起来,天天盼着它开花结果。当黄白色的小花开满树,我和双胞胎姐姐就暗生兴奋,因为这预示着今年能够丰收很多大大的甜水柿。

花开后的每天早晨,我俩都会随着鸟儿的叫声起来,睡眼惺忪地就跑到柿子树下驱赶树上的小鸟,担心他们啄花朵,担心他们嬉戏打闹会摇落树上那黄色的惹人喜爱的小花朵。我俩一天天地盼望着、盼望着柿子果的出现、盼望着果实的长大……有时候,一夜风雨会摇落很多的小果实,我和姐姐一大早就爬起来在柿子树底下捡拾还很青色的柿子,小心翼翼地把它们埋在麦囤里。放学后第一件事就是去麦囤里摸埋藏的青色柿子是不是已经捂“熟”了,偶尔会有一个开始变软有点“熟透”了的样子,我俩就把它掰成两半开始细细地享受起它的甜美来。

终于盼到秋天,看着挂满树的柿子在慢慢变红变软,我俩的心更加欢喜起来,每天更加精心地照看树上的果实,白天不停地去赶鸟儿的偷食,晚上也担心风吹雨打把树上的柿子摇落下来被蚂蚁等一些昆虫咬食。我俩全心全意地护卫着挂在枝头红彤彤的甜水柿,还时不时地给爸爸妈妈建议正式的采摘时间。

终于有一天,爸爸妈妈说可以上树摘柿子了,甭提我俩有多高兴啦!哥哥姐姐爬树很灵敏,常常爬到树的高处,我在树的低处,我们小心翼翼满心欢喜地采摘着每一个大大的甜水柿,总会收获一大篮子红彤彤的大大的圆圆的甜水柿。爸爸和妈妈说,把篮子放到爷爷的房间,由爷爷来保管。

我们谁也没有意见,好像这是所有人默认的一种规矩,家里只要有一点好吃的好用的,第一个享用的人首先是爷爷,其次是爸爸妈妈,再次是哥哥姐姐,最后才能轮到我俩。一家子围桌吃饭,爷爷没有动筷子谁都不敢动筷子;爷爷没有夹菜,谁都不能第一个去夹那盘让人直流口水的饭菜;爷爷喜欢吃的菜和肉,大家都会有眼色地留给他老人家享用。从我记事起,我常常看见爸爸用自己省下来的粮票给爷爷买点心吃,妈妈在夏天里给爷爷买真丝上衣穿。全村人就爷爷每年夏天穿一件米黄色的真丝短袖走街串巷,当别人夸奖他的衣服透气凉快的时候,他总会很自豪地说:娃他妈给买的,不让买,人家悄悄买了,买了不穿就可惜了。

我家有五个孩子,依次是大姐、哥哥、二姐和我俩双胞胎姐妹,父母生我俩之前,爷爷是盼望着能生个男娃,没想到老天送来了两个双胞胎姐妹,所以从小到大,爷爷常常会因为我俩吃饭拌嘴、吃饭说话、吃饭露牙齿、筷子持得太远、女孩子说话声音太大、毛笔字写的没有他们小时候的好等等事情训斥得更加厉害一些。所以等柿子软了的时候,叫哥哥和姐姐吃的机会自然会多一些。尤其给哥哥吃的最多,可是哥哥最爱两个小妹妹,常常把爷爷分享他的美食偷偷留下来给我俩享用。大姐和二姐也很得爷爷喜爱,因为她们干的农活和家务活最多最重,可是大姐和二姐常常会和我俩一起分享他们得来的奖励。

我和双胞胎姐姐小时候从柿子放进爷爷房间开始,常常会忍不住跑到爷爷跟前问爷爷要不要喝水、要不要烘炕、要不要洗衣服等等事情,爷爷知会我俩的心,常常会给我俩分享那个大大的甜得和蜜一样的水柿子。

有时候,好几个柿子会一起变软,爷爷会留给爸爸妈妈分享,但是常常是爸爸让妈妈多吃点,说妈妈整天最操心;妈妈让爸爸多吃点,说爸爸整天最出力。看见爸爸妈妈在难得的美食面前真诚地互让互爱互敬,我们幼小的心灵瞬间就被一种说不清的甜蜜的爱所感染,所壮大,所滋养。

一篮子的柿子,全家人会吃一个冬天,整个冬天我和双胞胎姐姐的梦都是甜美的。

但是,有一年初冬的晚上发生了一件事,让我知道了生活除过甜水柿般甜蜜的味道外还有一种为了梦想而努力奋斗的道理。

在那个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年代,爸爸让哥哥学理科,可是哥哥想考音乐学院,爸爸不依哥哥那“不切实际”的梦想,结果哥哥考了2年大学都落榜了,最后哥哥央求爸爸让他考音乐学院。爸爸为了消灭哥哥考音乐专业的梦想把他领到西北最高的音乐学府让专业人士测定,没想到当老师问哥哥:“会弹钢琴不?”爸爸抢说:“不会不会,他连钢琴都么见过。”“我会。”一个弱弱的声音从哥哥嘴里发出,爸爸很疑惑,老师怔怔地说:“那你弹一下。”哥哥坐在真实的钢琴面前,弹起了他熟悉的歌。老师后来问哥哥是如何学会弹钢琴的,哥哥说他照着书本把钢琴的琴键画在课桌上,数学题做不懂的时候就在桌子上练指法。老师对爸爸说:“你把娃耽搁了!”从此后,这个好心的老师把琴房的钥匙就给了哥哥,哥哥一周2次去他的琴房免费上课免费住宿。

回来后,哥哥开始转到文科上文化课,一周2次去西安上钢琴课。我家距离西安市70公里路程,由于当时家里太穷,连一次2元的车费也掏不起,哥哥只能默默骑行到西安上课。

有一天晚上的深夜,全家人都已进入梦乡,外面下着哗啦啦的中雨,突然有人敲门,爸爸起来打开门一看,是哥哥!妈妈很惊讶地说:“你咋这个时候回来了?!咋是满身的泥水?!”哥哥微弱地说:“我饿了。”这个时候全家人都被惊醒了,大姐和二姐赶紧跑进厨房给哥哥下面条,我俩睁着惊恐的眼睛,看看满身泥水的哥哥,发现哥哥的裤子也烂了,眼睛也是肿的,好像哭过。爸爸开始严厉地问哥哥:“你的裤子怎么扯了半条腿?你的泥水是咋回事?”哥哥弱弱地说:“我下午在琴房多练了一会,回来晚了,骑在半路,天黑了,还下雨,我中午也没有吃饭,骑累了,为了赶时间,我一个手抓上了一辆大卡车骑行,谁知那辆大卡车到拐弯处猛一转弯,一下子把我甩到一个深坑里,我好不容易爬上来,发现自行车也坏了,把妈妈给我做的新裤子也弄扯了。我只能推着自行车走回来。所以就回来晚了。”妈妈落泪了,用毛巾给哥哥擦脸,帮哥哥脱掉湿透了的衣服。爸爸的眼睛也湿润了,但是爸爸的语气依旧很气愤地责怪哥哥扒车骑行的危险。哥哥给爸爸保证以后会早点出发,再不扒车了,爸爸才让哥哥去吃饭。哥哥吃完饭,爷爷静静地走到哥哥跟前,把甜水柿子拿给哥哥吃,哥哥的眼泪一下子哗啦哗啦流下来了,静静地把柿子掰成三份,给在被窝里一动不敢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的我俩一人一份。爷爷慈爱地给哥哥说:“以后咱不骑车去西安了,爷爷以后给你攒零花钱,你爸爸常常给我零花钱吃豆腐脑呢。”哥哥说:“爸爸上次凌晨1点出发去西安市卖毛豆,车子托了200斤重的毛豆,骑了一整晚才赶到西安市,等到早市开了把毛豆卖完来补贴家用,我一个身强力壮的青年为啥就要花钱坐车去西安上课呢?!我骑车可以的,我以后不扒车就行了,你放心去睡吧。”我俩对哥哥说:“明天上午你睡个懒觉。”哥哥一边吃柿子一边说:“明早六点半我要赶到学校上文化课,你俩也早点睡。”

那一夜,我很久都没有睡着,我想着哥哥是如何在那个泥坑里清醒的,如何把那个大大的二八自行车一步一步从泥泞的陡坡上扛上来的,天下着雨,周围一片漆黑,一个人也没有,他发现车子坏了,裤子烂了,他一个人肯定哭了很长时间,要不然眼睛都是肿的,他又是如何一个人在漆黑的夜里又冷又饿地走回来的,他的精神支撑究竟是什么?我想是他的音乐梦想!

第二年哥哥以西北地区最高的音乐成绩被西安音乐学院的作曲系录取,拿到通知书的那一天,哥哥高兴地在家里放声歌唱。爸爸把姑姑叫来,全家人吃了一个里程碑式的全席。

那个冬天的夜里,我不但沉浸在甜水柿子的梦里,梦中还多了自己的理想……(本文系我校开展的“家风·我”主题征文活动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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