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夕阳的余晖染尽最后一抹云彩时,他临近了合唱室的门口,低头犹豫着是否踏进去一步,抬头却见戴着黑色方框眼镜的学长满脸笑容,向他递来一张空白的表格,轻轻说道:“学弟是来“金声”面试的吧,进到合唱室里后记得保持安静。”直到十大歌手决赛以后,他才认识,原来这个唱《烟花易冷》的学长叫张昌圳。
听完他选好的歌,坐在电子琴前的老师评到“很沉的声音”,他报以赧然地笑笑,看见老师盯着他填的表格沉默不语,他有些不安地等待,却是被下句“朗诵一下”给惊到,于是他长吁一口气,缓缓吟起,“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渐罢,又吁一口气,老师笑着与旁边的学姐说“又给学校捞到一个主持”转头看向他,“可以了,等通知吧”临行前他还有些迷糊,不过总算松口气,细细想来,老师的眉尖笑起来像一弯月牙。
后来他才知道,老师被学长学姐亲切地称呼为老大。
最后他进了合唱团,他清楚地记得那一天是2016年9月22日。
也差不多一年呐,他想,渐渐回过神来,他还要为晚上的演出做好准备,披上外套,站在有些冰冷的音乐厅舞台上,咳嗽中一遍遍去过这17天75个小时的集训所练的曲子,重复舞蹈动作,愈发熟练,也就愈发入神,口中蹦出的奇异的意大利语也慢慢纠正过来,暗中提醒着自己收气,集中散开的声音,找准调,不抢拍,他就这么一直站,和全团166人在一起,累了等老大发话“坐着唱”渴了就接一杯水,静静感受水流刺激发干的喉咙,仿佛是在感受浓郁醰香的酒,心里还念叨着歌词“笑着踏上,新的旅途/我还是和从前一样/一壶烈酒聊到天亮/这条路人来人往,我还在老地方/我还是和从前一样。”
他突然想到,以后或许再也不会像这次一样聚的那么齐了。所以他还有着些许的伤感,所以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目光,他看见了川川默默捶着自己的腿,于是咬牙忍受被硬板底的白鞋硌得生疼的脚跟,还是枯燥的练习,开声,却并不乏味,虽然有些乏力,但高昂着兴致。
休息中有趣的插曲也是不断的,饭是要抢着跑的,在他所处的男低声部,不管多累也总是第一个跑到的,因为声部中有一个很不正经的带头声部长黄郁柏学长,教导着遵循“凡事优先”的原则,在他晚饭时甚至抢了他的座位,他也不恼,叫着大家给他的最真切的称呼:柏柏,冲柏柏发几句牢骚,在心里感叹着柏柏为声部的付出:无间断记录声部唱歌出现的问题,带领着这里的男生们摸索进步。偶尔柏柏会对声部男生们的状态发脾气,冷峻至极,私底下却与大家玩得很嗨,摆着一副“天不塌,我不怕”的样子,这是他最熟悉的柏柏,总是在他耳边纠正他音调的黄郁柏学长。
每个人都在一直等待,等待着时间碾过来又压过去,留下长长的痕迹,很想把它隔开,却无奈光阴的履痕就像烟雨剪不断。
他摇摇头,斩断了感慨,好像耗费了自己所有的力气。上场了,他扬头微笑,放下了所有的负担,放下了所有的紧张,好似放眼便是一片江山,他站着,与所有人一起,唱着金声的歌曲,绽放一段段动人的故事,随心而走,恍惚中,他想到了他在合唱团的师傅许思维学长,想到了思维在第一天对他说:“学弟,以后我就是你来罩了”想着他拿着五线谱教他读谱,多么有趣的时光,他不觉中轻笑,唱得更响,随金生的海浪,汹涌澎湃,响彻云霄!
在双腿酸痛不能动之时,在停不下来的欢呼声中,他们走下了舞台,兴奋地嘶吼,无尽地发泄,声部与声部间聚在一起,享受这来之不易的胜利,然后,他看见了叶楷华学长,一直不苟言笑的脸上也挂满了久违的喜悦,他们围在一起,他想说些什么感谢的话,只可惜一字未曾出口,当时,没有天赋的他整个高一下学期的小团训练基本都是叶学长带着唱,叶学长骂得也很凶,虽然没有吴伯维团长的亲和力,却依旧使他的内心充斥着温馨。
黄郁柏,叶楷华,吴伯维,他们三个呀,带着一整个男低音声部,披荆斩棘,从托油瓶变成了“最不会被骂的声部,”整个声部冲锋陷阵,所向披靡,黄郁柏学长和叶楷华学长的严格和严厉,伯维学长充当的“老好人”角色,都鞭策着整个声部的进步,他的嘴角微微上扬,这是男低的骄傲!
两个半小时的音乐会终于落下帷幕,他很想再唱几首,献给一直帮助他的人,郭圣天,他最好的朋友,他要与意气相投的他坐春风之上,共分秋月,这世间还是多么美好!他还要与景元琦继续谈论,在许多年后的某一天,回忆金声的旧事,如同翻开一本书,抽出其中的某一页,去读这一段沉淀的文字。
不消说了,不消说了,他心中默念道,再说就又是一季的离别了。这一说就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他却又不知是从哪里看到了这样暖心的话:书上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不要怕,书上还说了,人生何处不相逢。
而他与“金声”的故事,肯定是人生中最精彩的几回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