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被隐忍的低声啜泣牵绊住我翻山越岭的脚步,顺着一股这个季节特别的清淡幽香,我驻足在你面前。
“原谅我的冒昧,可是你实在是我此生见过最美好的一枝花。”
你突然停止抽噎,静悄悄的,我意识到突如其来的话语或许惊吓到你,不过还好,你的沉默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你叹息,悠远而冷清。在这叹息消散在人间的最后一秒用不急不缓的语调继续你的诉说,现在是三月,你将在春夏接替之时的五月初绽放。你的话像极了初春清晨的露水,过路人经过无意碰撞,细小的露珠汇成一颗水滴滴落地上,消失的无影无踪,你缄默,讲述着的故事没了然后。我仿佛看见紫红色的花瓣一层一层紧紧裹着羸弱的你,看不清你悲伤的表情,只是你茎叶上那些细碎的绒毛在微微颤抖。我知道那些你没有说出口的话一定是被一张严严实实的细网牢牢禁锢在一个你不想让别人知道的地方。
在你旁边的土堆坐下,我微笑,和你相遇那晚,整片星空美得不像话。安静专注得听着从你处偶尔传来的一两声呢喃。那夜末,东方既白前一刻,你说,断断续续地说,恍恍惚惚地说,一遍又一遍地说,你是这片紫罗兰花海中被诅咒的可怜家伙。
过了许久,你不再说话,我也闭了好奇的眼睛。在对方好不容易建立了平衡压抑住悲伤的空当戳人伤患处残忍得如同夏日的冰雹。坚硬,锋利,致命。
在接下来的三十多天里,每天在黑暗中摸索着翻越山岭侧耳倾听你寡淡却日益温和起来的声音成了我割舍不下的心事,听你讲许久之前,你的笑声曾吓退了前来觅食的羊群。我微笑着在脑海里拼凑,美好的不像话。
你的气息越发浓烈,我常因此迷失方向。你说,十分感谢我这三十多个夜晚的陪伴,再等三天花瓣绽开,就可以看见我和这个世界。你迫不及待,你说,“我迫不及待”。
我轻叹一声,你慌乱得询问我“怎么了”,我连忙摇头摆手,这欲盖弥彰的掩饰慌乱拙劣,我庆幸你还看不见这一切。
“没事。”
你激动兴奋,你问我是否还记得相遇的那个夜晚,你问我为何那时在那里说那样的话。当然记得,但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所以你只是在哄我开心。”你突然这样说。
“不是这样,我觉得拥有这种香气的花不应该哭泣。”我慌乱回答。
“骗子。”
你不再说话,我转身离开。
我躺在硌人的硬木板度过混沌的三天,总是可以看见那个夜晚的美丽星空,星空下微笑的我,我面前唯一的你。
窗外流过一道和煦风流,夹带着再熟悉不过的香气。我怎么不顾内心热烈的驱使,不畏黑暗的向你身边奔走。
天空愈来愈亮,花香愈来愈浓,你问是不是我,我轻嗯一声。我怕说太多,湿热的气息会泄露我的秘密,我快要酿成酒的酸楚。你接着笑着说,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下的你更加透明白皙。
后来,你带着释怀般的恬淡笑容对我说,在整片紫色花海中,因为我,纯白的你不曾感觉孤单过。
我用比慢更慢的速度移至你的面前,你停止你的悦耳笑声。
对,我幼时遭遇意外,双目失明,余生注定与黑暗为伍,注定不能用双眼见证这世间的美好。美好的你。
有时候,人的感情是掩藏不住的,譬如我的失落,我转身准备离去又决定停下脚步,既然是自己的人生,那么是风是雨都得选择接受。
你带着香气的声音响起,
“原谅我的冒昧,可你的眼睛实在是此生我见过最明亮的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