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假日,年年这个时候都热闹非凡,不仅全国同庆,且是农户们的最佳播种和丰收的时期。因为日子有了盼头,生活有了希望,一个个才乐开怀,何况今年又遇得土豆丰收,个头一个比一个大,这种情形实属多年罕见,所以老百姓的劲头更足,如同是在挖宝寻藏,向这片黄土地索取本来就属于他们的东西。
外婆已是七十有余的老人。如今到了这把年纪,不让她帮,却非要帮,其实帮了已足有二十多载,她看不惯自己的儿女受苦受累,更看不得自己的子孙缺衣少吃。母亲也已四十好几,一年没几个闲日,到了这会儿,是得抓紧挖土豆的。而我虽已是年满二十的小伙,却仍是一副体单力薄的样子,比不得身体力壮。外婆辈儿的想法简单明了,一定要看到实实在在存在的收成,这样才能填饱肚子,解决温饱问题。而母亲这一辈儿的想法似乎是进步了一些,将多余的收成倒腾为钱财,以补家庭的经济空缺。到了我这辈儿,不再有什么更高明的想法,也没有多少怨言,只想着早些将土豆收到家里。
我家的土豆是从国庆当天开始挖的,外婆是第二天一清早就来的,她到我家可是要走三十里路的,真不知她是几点出发,又是几点到的,因为当我到地里的时候,她早就到了。外婆的身体已大不如前,背有些坨,脚也有些瘸,而我没一点法子可以劝阻她,外婆的性子我是知道的,就算劝说了,也是无济于事的,只要是她认定的事就要非做不可,我也干脆不再说了,随了她的性子。所以家里暂时的劳力仅为三个,外婆、母亲,外加我。在地里,说说笑笑,谈些家长里短,秩闻趣事,逗得好生嗤笑。
我也在忙碌之余偷得一闲,沿着山沟俯瞰下去,便是狭长的平川,其间流淌着的是渭河,驰骋着的是火车;再将视角抬高,远处是一座座矗立着的山峰,此起彼伏,没有边际;视角再高了,是蔚蓝的天空,一轮火红的太阳当空照。突然回想起儿时的我对世界的看法,欣赏到的自然景观好像都是由这片地使出的。那时的我第一次有了山外有山,天外有天的认识,向远望去,山无边,天无际,火车朝东到达西安、北京,朝西便可到达兰州、拉萨、乌鲁木齐。而自然景观应有尽有,尽收于我眼底,完全比得上为人人赞叹的各类旅游景观。不知为何,不由得又想到现在的一切,在兰州建筑工地的父亲,在新疆奔波几年还居无定所的哥哥,在国外已为人母为家维持生计的姐姐,我也想起了自己在大学里发生的种种事,以及对这个社会、这个世界的看法。然而更为现实的是,我此刻正静静地坐在一片土豆地里,秋风吹着,看着远方,没有目标,目光游离不定。遐想了许久,忽听得母亲还是外婆的喊叫声,方缓过神来,于是继续挖土豆,一?头再一?头。
都说挖较容易,运很艰难,事实情况确是如此。一亩土豆地,离家颇远,虽谈不上要翻山越岭,但也得过几道弯,行几路坡。就算是独身一人走得一趟,流汗也终归不能避免,而今却是负重难行,架子车、手推车颠簸一路,无法正常地行驶。外婆又很气短,稍出些力,就会喘个不停,再加上已上了年纪,腿脚不便,所以很难跟上我的行驶步伐,因此我有意地放慢了节奏。母亲推手推车也不快,确乎是累得不成了样子。一路最叫人头疼的便是上那几道坡,我似乎使出了浑身力气,外婆、母亲又何尝不是,可车轱辘像是加了反转力,滑溜起来,若恰巧遇到好心人加一把力,车子也会驶上去,但如今这世道哪来这么多的好心人,所以几乎每趟都是硬生生地自食其力地拉上去的。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三天多,今天才算是拾掇完了。
我变换着自己的多重身份,但我先是母亲的儿子、外婆的孙子,再是一名大学生,或者是等等其它的诸多身份。我也瞬间觉得自己已成了家庭的一份依靠,而我愿自觉地充当起这种身份,做一个有担当、有责任心的男子汉。
明天我将继续迈着沉重而又轻快的步伐奔向学校。
写于十月四日晚,在家,秋夜微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