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冤仇来由
那天听闻邵坤针对吴天昊说的一番话后，阿强过后还做了一件事，就是打听吴天昊曾经捅的是些什么人，他真想看看会是什么大事让一名在校学生闹得要动刀子。还有一点他更想不明白，吴天昊既然捅过人，险些让人丧命，应该犯有重大过错，走法律程序还会被判刑，高校又怎么会容纳这样的一个人。是学校不知情，还是吴天昊的家人有很强硬的关系？为了拿住这个人，他费尽心思要弄明白这些问题。问题的突破口在哪里？邵坤？文楚楚？吴天昊本人？还有与他比较亲近的人？都有知道事情的可能，但是一一查来，工作量就大了，也不是说了就能做到，高校毕竟不容随意进出。他拿定主意，一面安排探子去西风帮探听消息，一面再找吴天昊闲话把盏。
这一日，他打电话给吴天昊，想约出来聊聊。吴天昊一直就不愿意和道上的人打交道，他很清楚道上的都是些什么人，之前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了朋友。如今不再欠任何人情，他自然是不愿再见阿强的。
吴天昊在电话中说：“今天没空，我手头有些事情，比较忙，就不能出来了，改天再见吧。”
“哦？什么事情啊，学校不都放假了吗，还会有什么好忙的。我找你不是想给你添麻烦，交任务，我之前说过的话都是算数的。现在找你，只是想和你随便聊聊，做个交心的朋友。”
吴天昊暗道，我才不屑于和你这种人做朋友，电话中说道：“假是放了，可是别的事情多着了，考试考得烂，开学就要补考，现在有时间天天得忙着复习。所以只能等以后有时间了再聚。”
“是吗？那你吃个饭的空总是有的吧。而且我今天找你也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告诉你。”阿强在话里下了一剂猛药。
“什么重要的事？”
“关于文楚楚的。”
“什么？你把她怎么了？”吴天昊的语气中夹杂着愤怒。
“你不用担心，这事跟我没关系。我是从回来的探子口中得知的。我在你校门左边的茶苑等你，一会见。”阿强不等对方回话就挂了电话。
吴天昊的心忐忑不安，文楚楚出大事了，他不去不行。他不用多想，关了门就冲出了宿舍楼。
茶苑环境优雅，顶上吊着花灯，四周的墙壁洁白如雪，地上铺的是棕黄色的地板。茶位靠着明窗，几缕柔和的光线照射进来。
阿强正挑了一块冰糖放进茶杯，见吴天昊来了，点了个头，示意他坐下。
吴天昊一落座就急不可耐的问道：“文楚楚到底怎么了？”
“急什么，来，”阿强提起茶壶给他倒了杯茶，“先喝一杯，尝尝这菊花茶。”
吴天昊看了一眼又黄又清的茶水，又要开口，见阿强眼睛含笑，右手做了个请的动作。他举杯一饮而尽，放下杯子，马上就问：“到底怎么回事？你快点告诉我。”
“来，来，来。”阿强还是不紧不慢的样子，提起茶壶要再给他斟上一杯。
吴天昊用手罩住了杯子，以哀求的语气说道：“你就别考验我的耐心了，有什么事你就直说了吧。品尝茶水多得是时间。”
阿强放下茶壶，取了张面巾纸擦了擦嘴，然后看着吴天昊说道：“据我看，你还挺在意这个文楚楚的，你不会喜欢她吧？”
吴天昊看了阿强一眼，把头侧到一边，说道：“你别胡乱推测，她是我朋友，她到底出什么事了？”
阿强呵呵一笑道：“我的人在西风帮里探听到一个消息，邵坤对文楚楚别有心思，听说近来一直粘着文楚楚，对她是百般呵护，只不过……”
吴天昊见阿强正看着他，微微低下头问：“只不过什么？”
“还没有俘获佳人的芳心。”
吴天昊暗中有几分欢喜。
阿强还是看着他，把音调略微一提：“不过呢，女孩都很轻易就感动，一旦感动，事情基本就成了。就像蟑螂的那位，叫尤娜娜的，人家一个多纯情的姑娘，被蟑螂盯上后，刚开始也是不愿意，结果没多久还是栽到了他这个衰人的手里，现在是想脱身都脱不掉啦。邵坤这样的人，长得不差，也混了这么多年了，哄女孩的功夫肯定也不差，时长日久，是块石头也会被泡软。”
吴天昊已经感受到了步步逼近的忧虑。
阿强打量了一眼他的脸色，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做人很多时候要学会主动出击，力争到底。”他眉毛一挑，嘴边带着笑意又道：“当然了，我们的做事方式，你可能不全认同。但有一点，你不觉得我们比你做得更好吗？对于喜欢的东西，我们从来都会力争到底，哪怕是断胳膊断手指，哪怕是流血牺牲，都会在所不惜。谁要是和我们争，除非我们倒下，不然休想把它带走。其实对人也是一样的，缘分是个很奇妙的东西，抓住了你就能握住幸福，抓不住你可能会终生遗憾。跟着自己的感觉走，不要怕这怕那！”
“你和邵坤之间，”阿强顿了一顿，一脸严肃地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我怎么觉得他有意针对你，他分明是在跟你抢文楚楚。”
吴天昊还是垂着头，默不作声。
阿强的脸面上堆满了笑：“依我多年走江湖的经验，我倒是看得出来，文楚楚还是很在乎你，至于到没到生情的份上，我不敢说，但在乎了，处下去的话，最终肯定会走到一起的。”他看到吴天昊的脸上微微泛起红来，变了语调道：“如果不是邵坤在这里碍手碍脚，事情会很顺利的。先前他在酒楼那样骂你，让你在文楚楚面前难堪，你居然都能忍受，换了我，早就提起拳头和他干上了。你也别怪我说你，一直以来我很欣赏你，为什么？因为你讲义气，够朋友，你帮韩啸宇，你帮文楚楚，当然还帮了我，但是为什么你就突然又变了呢？”
“我变了吗？”吴天昊疑惑地看着阿强。
阿强非常坚定的点点头道：“如果文楚楚有难，你还愿意像以前那样帮她吗？”
“当然，我根本就没变。”
“那好，既然你愿意帮她，那你为什么看着邵坤这个恶人一天天接近她，你都不去阻止？文楚楚年纪还小，没有社会经验，看人看事都是头脑简单。你很清楚邵坤的为人，你是看得清的，你可以帮她的，可你却没有，任由这种事情慢慢发生。你在袖手旁观，你还有讲朋友义气吗？你能说你没有变吗？”
吴天昊的说法和做法自相矛盾了，他辩驳道：“因为我和邵坤……”
“你和邵坤怎么了？事到如今，你必须要看清形势，文楚楚会不会有事，全看你了。”
吴天昊叹了口气，很为难的说道：“我和邵坤之间有一笔糊涂账，我一直不敢面对邵坤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五年前我用刀捅伤了他，险些要了他的性命，这个仇他一直牢记在心，我自己也心怀愧疚，不敢面对他，不敢和他再起争执，是我对不起他在先。他怎么打，怎么骂，我都愿意接受。”
阿强豁然明白：“那天在酒楼邵坤说的被捅伤的人原来是他自己！”他点了一支烟，提高声音道：“说真的，这件事情如果不是听你亲口说出，我不会相信。能让你狠下心来，伤人性命，一定是性命攸关的事。你就为了这件事情，连文楚楚都可以让给他欺负？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这么让着他，他不一定会放过你，说不定还会变本加厉。”
吴天昊摇头苦笑道：“当年只是为了一件小事。只是不想看到邵坤伤害一名无辜的女孩，我出手阻止，一时情急掏出了身上的水果刀，全然没有想到事情的严重后果。因为这件事情，邵坤在医院呆了三个月，后又被学校除名，从此在社会上游荡，吃了很多苦。”他说到这里长吁了一口气，接着愧疚的说道：“他会走上今天的这条路，跟我有很大的关系。我有时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我欠他的实在太多，我已不知道怎么偿还。现在他对文楚楚的好，多半是做给我看的，这是他报复我的一种方式。”
阿强道：“这么说来，文楚楚是因为你的事情被卷了进来，邵坤是故意让你难受。这样的话，你就更该阻止邵坤接近她，他这是在害她。”
“我很想这样做，但我没有这个能力。我是一个欠债的人，又
怎么敢去阻止债主做自己喜欢的事。我只能这么想，她是文西利的女儿，邵坤断然不敢伤害她。”
阿强摁灭了烟头，摇头道：“你这么想就错了。有些伤害是有形的，有些伤害是无形的，无形的伤害比有形的伤害更加疼痛。邵坤只是在利用她，就必然会伤害她，这是无形的伤害。如果你真的不管不问，我就真的看错你了，我认识的吴天昊不该是这个样子。你这样非常的自私，为了自己，不惜让别人来为你的过去买单。”说完，他饮了杯里的茶水，带着一脸的失望离开。
吴天昊继续在这里静坐。他反复的念着阿强说的最后一句话。自私？变了？他对着杯子里的茶水，看了看自己的模样，瘦小而模糊。他端起杯子一饮而尽。白色的瓷杯里映下一个圆润明晰的脸蛋。
阿强知道了吴天昊和邵坤之间的故事，也知道了他们争斗的原因，对招揽吴天昊一事，他心里已经很有把握。只是还有一点，他方才不好开口提问。吴天昊犯下那么重大的过错，为何就没有被学校除名？难道他的家庭真有强大的关系背景？
阿强回到家中，屁股尚未坐热，陈加良打来电话通知到帮中开会。
“加良大厦”发生大火后，地址进行了迁移，落在了正在开发中的高新区。主楼还没有落成，开会的地点就定在了周边的一栋小楼上。
阿强赶紧开了车过去，陈加良这个时候电话通知怕是出了什么大的事情。
到达会议大厅的时候，里头已经坐满了人。蟑螂见到他，唤了他一声，他走过去靠着蟑螂坐下。
陈加良坐在主席台上，对着话筒喂了两声，下面的人很快安静下来。
“现在通知大家来，是有事情要向大家宣布。”陈加良的眼睛将下面扫了一遍，“近来，良子军发展迅速，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可喜成绩，超越了长久占据头牌的西风帮，成为西安城里人最多，地盘最广，经济实力最强的帮派。作为一帮之主，在此向大家表示感谢，感谢大家敢打敢拼，同仇敌忾，团结一心。”下面的人掌声响了起来。
陈加良嘴角含笑，接着道：“但是我们不能满足现状，停滞不前。未来，我们还有一段很漫长的路要走，我们必须随时保持头脑清醒，时刻警惕周边帮派的一举一动，不能再给它们反败为胜的机会，所以我们要什么？要紧张起来，要老老实实的做事。最近，我听说帮里出现了很多不良的风气，经常有因为钱的事闹出一些矛盾。”
陈加良说到这里，严肃起来：“现在本帮的发展好，不缺钱，给大家的福利是该好一些，大家目前的工资相比以前有很大的提高，这也是本帮人性化管理的体现。为何总是还有一些事情发生，总有人反映待遇没有提高，工资被人克扣？”他指着下面的一众主管道：“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两个月了，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难道要我每天指着你们的鼻子一个一个的问？”
下面的人低下头，不敢对视他严厉的目光。
陈加良放下手，接着道：“还有一件事情我要特别说明，还有一个人我要点名批评。工会的会费为什么会少了50万？这件事情，如果不查，还真的不知道。”
阿强瞥了蟑螂一眼，只见蟑螂的脸色一阵煞白，双手不自然的紧紧握着。
陈加良冷峻的目光落在蟑螂脸上：“蟑螂，这件事你怎么解释？”
蟑螂站起来，结巴道：“良哥，我……我……”
陈加良不留情面，训斥道：“你身为工会主席，做不到尽职尽责，还私自挪用会费，你还配当这个职吗？”他狠狠地看着蟑螂，又把目光投向阿帅：“从今天起，你这个主席就撤了，改由阿帅来担任。挪用的会费，三日之内补交齐全。这种事情，以后不许再有发生。”
蟑螂落座后，心情好不爽快，大庭广众之下又丢了次脸，他冷冷的朝阿帅看了一眼。
陈加良接着道：“今天在这里，还有一件喜庆的事要向大家宣布。乱屋群那块地下个月要开始动工，政府的批文已经下来，届时我们的房地产又可以给市场带来新的冲击，在此我希望各位负责人要尽职尽责，做好监督管理工作，质量检查工作，以及安全防护工作，坚决不许出现什么岔子。各位，发展才是硬道理，良子军的过去靠的是你们，今天靠的也是你们，明天，靠的还是你们。谢谢你们！”
陈加良的发言在一阵掌声中落幕。
蟑螂心情不好，叫阿强一起去小酌几杯。阿帅走过他们身边，看了蟑螂一眼，意识到什么，说道：“蟑螂，刚才的事情与我无关，会费的事我并不知情，良哥突然查账，我们都很意外。”
蟑螂冷冷一笑：“笑话，你是良哥的心腹，你会不知情？你少在这儿揣着明白装糊涂。谁不知道你早就对这个位置心存贪恋，现在我下台了，你高兴了？你等的不就这一天吗？”
“蟑螂！”阿强示意他克制情绪。
蟑螂还偏就不愿给阿帅面子，刚才被良哥大声训斥，让他颜面尽失，他恨不得把气出在阿帅身上，恼火地说道：“少他妈在我面前装好人，人前一套，背后一套，你算什么东西？你别以为你和良哥亲近，我就不敢得罪你是吧，我就偏做给你看。阿帅，你给我记着了，我以后要你好看！”
阿强走到两人中间，将两人隔住，做起和事佬。
阿帅还是心平气和的样子，他直愣愣的盯了蟑螂一眼，举步离开。
蟑螂还要不依不饶，阿强对他眨了个眼睛。只见陈加良出现在门口，搂着一个妖艳妩媚的年轻女子上了车。从那女子的身形看去，并不像林菲。
“良哥莫不是又换女人了？”阿强看着那女人的背影，小声说了一句。
蟑螂听到良哥就来气：“他爱干嘛干去，最好得个病，死在女人手里。”
“嘘！”阿强伸出一根指头放在嘴边，警惕地说道，“别胡说八道，小心隔墙有耳。”说着拉了蟑螂一起离开。
喝酒的地点还是选在了“朋来酒店”，这地方都是自己人，安全，说话随便。
蟑螂实在是不高兴。他处心积虑，盼来盼去，好不容易得到的位置，坐了没多久，就被赶下了台，还落得灰头土脸。良哥一向都不看重他，现在没了这个位置，他名为右统领，实际上没有什么话语权，比起阿帅实际差得太远，连阿强都快赶不上。
阿强没有说别的，只是先劝他共饮了数杯。
蟑螂突然抓住阿强的手道：“阿强，你有没有觉得我特差劲，会不会瞧不起我？”
“你说什么呢，我是这样的人吗？”
蟑螂看了他一眼，呵呵笑道：“你不是，我知道。但是我怎么就觉得自己太他妈差劲，你看看，阿帅比我来得晚，现在都骑在我头上了，我没上去，反而还退了，你说，我不是差劲是什么？”
阿强拍拍他的肩膀，安抚道：“话也不能这么说。我觉得你和阿帅能力相当，你做事手段偏硬，他做事手段偏软。良哥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不是不清楚，从一些事情上都能看出来，阿帅这种表面上手软，实际上以退为进的手段，都是跟他学的，这也正好迎合了他的喜好，就好像阿帅买的东西，正好迎合了他的胃口，所以阿帅在他的眼里会显得比你优秀。单论能力，阿帅可能还要比你稍逊一筹。”
蟑螂听了这番话，心里头多了几分甜蜜，对阿强投以信任的一瞥，又抱怨道：“良哥就是偏心，我跟了他这么多年，想想为他做了多少事，以前那些流氓混子闹事，哪一个不是我带头去摆平的，我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一心一意的跟着他，没想到最后却是这种结果。早知道这样，我他妈还不如自立为王，省得受这种气。现在全帮上下看我的眼光都不对劲，我他妈真没面子。”说完把一杯白酒一口吞下。
“兄弟，这种事情只能想开一点，帮里没人敢瞧不起你，你怎么说也还是个老大。阿帅只是目前得势，并不代表永远都能骑在头上，说不定哪天就翻船了，你现在没有损失多少，还有大把的时间和机会，而他哪天要是翻船了，可能连命都一起没了。”
蟑螂明白了什么，问：“有什么好的办法没有？我现在看到阿帅就难受，真想好好治治他，叫他以后别那么嚣张。”
“你安排的眼线可有传来什么消息？”
“目前还没有。”
“那就只能等，等抓到他的辫子才能大做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