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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长笔记:回家
2008-11-03 07:11 材料学院 材071 张珂  西安理工大报

 

 原来,我真的好久,都没有回过家了。

 熟悉的画面再次铺展在眼前,10公里以外,我竟然这样清晰的看到,或者,感觉到。

 我紧依着这窗檐,努力向外张望着,一切都这样自然而迅速地到来,包括记忆。

 我紧张的屏息,紧张着,它,是不是还是记忆里,辉煌的城。

 火车道,蜕皮的黑白挡板,红灯突兀地亮着,乌黑色厚重而古老的火车载着成厢的粗盐呼啸而过。对,这是一座关于盐的城。很早的时候,盐是要靠汽车运送的,这样粗犷的躯体耐不住这样细腻地灵魂,有一些,在跋涉的途中不小心被遗弃,在空旷的道路上一点点沉积下来,凝成了一道蜿蜒的盐路,微弱的一点一点,偶尔被阳光反射折射出少许锐利的光泽。这,是一条盐路。我狠狠的在回家的路上碾着这土地,想把它的魂印在旅程的鞋底。

 一切都这样熟悉而陌生的展开,等候着眼前漫长的火车呼啸而过,想起了小时候爷爷还在骑着单车的日子,时常载了我和姐姐沿着运盐的铁道走走,黑色的二八,我坐前面,姐姐坐后面。老人和孩子,唯一的交流方式,是沉默。他驮着我们,慢慢走着,我相信,他定是慈爱的看着我们,他见证着,关于我们的每一份成长。记忆里,日子铺满了明媚以及蒸汽车头吐出的浑厚笛声,留下一串浓浓的白烟,肆意徜徉。

 是啊,记忆里沉默寡言的爷爷,一袭黑色的风衣,深邃的眼睛,我从来没有想过去了解这位离我最近的老人,他的悲欢,他对于岁月流逝的感受,他对于将老的寂寞,他对于我这个出行人的思念,我都没有想过。等我想去一一触摸的时候,他却不在了。

 又是菜市场的门口,我好像看到他了,一样深邃而没有悲喜的表情,拎着一袋菜缓缓地走在回家的路上。然后,背影消失了。真的消失了。我唯一能想到的问题是,为什么那个时候打给家里电话的时候不跟他聊一聊,他突然离世前,我确有2个月都没有听到过他的声音。奶奶说,每次你打电话回去的时候,他都很高兴,坐在一旁听我跟你说话,高兴的很。

  我,真的看不到他了。

  这个城确实少了好多东西,丢失的无力挽回。

 一点一点行走,漫视,街道上分明多了些棱角,线条有些硬朗,刺眼的硬朗。以前那些被剥蚀的陈旧的砖瓦房都成了一色的楼宇,没有我的告别仪式。一层灼眼地光泽这样隔开了一段日子,也同样,拒绝了我。我剖开记忆,想与之抗衡,可到底谁胜了谁败了。

 街道上流转的面孔生疏不已。从前,镇子上的人都是认识的,同在盐场工作,走在熟悉的街上,抬头便是惬意的微笑,连女人的窃窃私语都转化成了炉子里一团温暖如注的火,烘烤着这座平和的镇子。你肆意的拉帮结派,一起在晚饭后跑去冷饮店,要一杯酸梅汤,只有这个小镇才有的酸梅汤;或者一份冰点,只有这里才有的名词,絮叨着小女生的家长里短,对任何的新鲜事物都要稍做评论。

 因为有沙漠,镇子的夏天很热很热,早晨是明媚的热,午后则是憋闷的热,而夜晚,则是温暖的热,蚊子自然不可少。俱乐部的路灯昏黄而陈旧,带着80年代简约而规矩的气息残喘到那些日子,为生意人带来了一片光明。晚饭过后,就会看到奋力蹬着三轮车的男人们,车上载着沉重的座椅以及生了锈的炉子,是要摆摊卖羊肉串的。晚上有盛于白日的繁景。老人们穿着二股筋的背心拿了蒲扇聚集在俱乐部的门口,一边晃着磨破了的扑扇,一边不知道念叨着什么。我们总会攒足钱扑在炉子旁,要两串羊肉串,那种味道,我至今都觉得,只有这个镇子的夏天,这个镇子的夜晚,这个镇子的标准的路灯下才有。蛾子一遍一遍地试碰着这光明,而蚊子则看着笑话,悠悠地围着灯打转。烤炙的虚烟里蒸出一片身影,晃动着,晃出一段日子的快乐。

 我们就那样天真的相信世界之大不过是冷饮店里八个角下所有的空间,以为不过是溶在酸梅汤里的八卦新闻,以为不过是羊肉串里飘出的熟稔的味道。以为生命,不过如此。在没有踏出这片土地之前,没有新鲜的海鲜,没有所谓的品牌,少有电脑,你都觉得理所当然。但跨出去之后,你便回不来了。

 我拖着这一串日子慢慢地,终于走到了熟悉的巷子。一样脏兮兮挂着的IC电话厅,毕竟还是现代化了些,生硬的有些格格不入。打出生后就一直伫立的胡麻油店,飘着一股麻油的香滑味道,镇子上的人几乎都吃着这里的胡麻油。我使劲地吸着,真的怕,它也不认得我。就是这样破落的孤立的小屋子,一样的主人,一样的破败。两边的榆钱树又高了,串着旺盛的果实。从前我们总是摘下来和着面炒着吃的。小孩子的眼里,榆钱是生活意外的财富。

到巷口了,进去,便是家,奶奶的家。熟悉的影子,熟悉的味道。我又这样真切地获悉了所有关于平房的气息:橘黄而被漂洗过的砖墙,班驳的掉下渣滓,岁月重重的打下记号。我听到它年老的声音,喘息着召唤我回家,它怕我丢了,声声叫着我,让我用本能通过这熟悉的道路走回家。一排四座房子。一色的红色宅门,而只有奶奶家的这一排有众人一起铺成的砖头小路,一个人的时候常依着一个个砖的轮廓跳方格。

铁皮做的宅门,生了青涩的绣,落着雨点的痕迹,过年时贴着的门神全然褪去了颜色,纸角打着卷儿,残败。门神毕竟是门神,残败,却也岿然不动,这或许,就是打动民间百姓的地方吧,我第一次有些理解当初爷爷将福字换成门神的执拗了。或许这让他感到更塌实,他真的很想,让我们都这样平平安安的。更何况,我们还在远方。这对他,多少是一些慰藉。还有破碎了的对联,我竟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剥落那枯槁的纸,这也是曾经一个人时喜欢做的事情之一了。它翘起一点,我便剥掉一点,到了年末,大概也就被我清扫干净了,然后,又有新的春联。前排的老爷爷大早便熬好糨糊,我迫不及待地趴在他厨房的窗口上,一家用完,再给另一家。小孩子是不允许贴春联的,我只在一旁拿着工具兴奋的瞻望,指指点点。全部完毕,爷爷便笑了,或许现在,我才知道,那种微笑,叫做踏实。

 想起了关于压岁钱的记忆,只是一件事。某一年的初一,我和姐姐一人拿了100的压岁钱兴奋的跑去买棒棒糖,递钱的时候,颇是自豪。5毛钱的棒棒糖。店主无奈地问,非要分开找钱吗,我们坚定的点点头。于是,店主郁闷的给我们一人找了99块5毛。我们拿着钱飞一样的跑了,乐颠乐颠的……

 到家了。

终于,在很长时间后,又有了对家的概念。

 而我对于家的真切感受只是记忆里10岁前幼儿园附近的平房,我真正的家。

 模糊地闪现出一个个片段。

 冬天的雪地里我站在家里趴着纱窗看着妈妈来回的滚着一个雪球,是做雪人的头,她喘息着的通红的脸把雪衬的透白,只因为我撒娇地跟她说我想要一个雪人。她来回的跑着,喘着粗气,而我全部的念想只是希望这雪人快快垒好。雪人垒好了,我兴奋地跑出去玩了一个下午,而关于她的记忆却全然没有。隐隐的我有了罪恶的感觉。她定也是高兴的。就像小时侯喜欢画画,而那个时候彩笔很贵,我分明又看到那个下午她骑着车子回到家,疲惫不已,我高兴地迎上去问她有没有买彩笔,她说:“啊,忘了。”所有的等待全部化成了失落。忽而她又说:“你看这是什么。”她小心翼翼地从工作服里掏出一包12色的彩笔,我高兴的快疯了,而她,在一旁那样高兴。这种高兴你在别人的身上看不到,因为只有母亲,能因为你的高兴而高兴。

 亦还有那最为传奇的日子。那个时候,刚有了摩托车,城中的男人都骑着同款的摩托车。爸爸和他的一帮朋友们每逢秋季沙葱成熟的季节,便在周末集结在一起骑着摩托,驶向郊外的荒野,搋沙葱。我是他们“车队”里唯一的孩子。在度过最后一排房屋后便是广袤的戈壁,以一个点无限的延伸下去,仿佛几千公里内都没有界限。那样的无边无际是盛于大海的。因为远望大海时还可看到一条虚构的地平线,而这个戈壁却没有一点界限。男人们把马力开到了最大,一路飙着车,有时碰到坑洼的地方腾空而起,以一个飞跃者的姿势飞翔,那时候,我真的认为,我在飞翔。风撕扯着嗓子在耳边吟驰,也催出了眼泪,头发被狠劲地甩向后面。凡世的沉滓被甩的干干净净,仰望湛蓝的天,听着男人们粗犷而豪迈的笑声,你以为生活就会沿着这飞翔的轨道无限延伸下去。碰到沙葱成堆的地方,他们便停下车来,搋上满满一麻袋,带回给等在家里的女人。旷野的中央有一个小站,里面有一园菜,是一个农民种的,到了那里,他总会拿出好多玉米棒子,男人们便生了火,把玉米棒子串在棍子上,放在火堆上烤,一边和农民聊着天,一边等待着美味。他们总是会把烤的最好的给我,而我欣然接受,嚼着这也许再也吃不到的“野味”。偶尔还会跟着叔叔们跑去偷人家的西红柿。被发现了,我们总是相拥着大笑,农民知道我们只是为了好玩。真的很久都不曾看到这样朴实的农民了;或者,现在有,而且很多,但没有一种人可以干瘪的像那个农民,干瘪的就只剩下朴实。

 竟有一次不知行了多少公里,在空旷的荒野里看到了一星白色。走近了,竟发现是地道的蒙古包。主人是一个满脸褶皱得老妇人,穿着蒙古族的服饰,皮肤被岁月侵蚀地近乎抽象。粗糙的脸泛着大红色的晕。她打开一个大缸子的木盖,舀了一大勺白色的乳汁,竟是自酿的酸奶。真正的酸。她开心的看着这一群陌生的旅客,生涩的说着汉语,又端了自制的奶制品。然后,一行人又离开了。好像一场梦。从未相识,却又如此熟悉,像对待着自家人一般。这样的人,在以后的日子里,却真的没有再见过。

 太阳一点点落下,带着余晕的暖 ,我们风尘仆仆地赶回家,而妈妈,早在门口等候。见到我,笑了……

 我推开了红色的门,慢慢走进。还是那些熟悉的景,同样的葡萄树,同样的挂着锁的粮房,同样的在左端挂破了的纱门。生命里最能给你感动的不是一个人对你做了多么感天动地的事,而是在平凡之间竟发现你所热爱的东西多少年始终如一的站在你身后,未曾离开。就像,我还是在跨进客厅之前听到了奶奶高兴的声音:“张珂?”这声音浑厚而坚定,仿佛传扬了半个世纪,我听到了。我知道,真的没有迟到。

 而我,依旧透过玻璃,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她还坐在沙发的那个位置,固定不变的,向外努力张望,就像每一次她等候我归来一样。一模一样。

 我想,还是我胜利了吧,带着我的回忆,尽管多多少少的物是人非还在上演,可我毕竟这样坚定的恪守着这一方家的感知。

 回家了。

 本文获第三届校园文学作品大赛”一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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