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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认为太阳起得晚了些,也许是认为月亮落得早了些,小的时候,我毕竟是那么想从生我养我的山凹凹里荡出来。
那时候,小伙伴都是把童年安排在牛背上、篾篓里;独有我的童年被一盏油灯牵引在山雾里穿梭,在山道上蜿蜒。
书本是我的翅膀,文字是我的羽毛,很深很深的山弯弯里,很凸很凸的山梁梁上,我曾经扑腾过梦想,曾经拍打过向往……
2
原始森林和珍禽异兽,奇峰怪峦和幽洞深谷,我的家乡其实是一片神话地带。树绝对是树,山绝对是山;身体绝对是身体,心灵绝对是心灵,连一丝杂质都没有,连一丝污染都不曾渗入。
玉米和土豆把一个民族构筑得那样强劲,那样内蕴;一条清江,几条山道把一个民族指引得那样幽远而漫长,那样亘古而倔强。一个土家男儿是一座山峰的突兀,一个土家阿妹是一朵灵芝的绽开。
整个儿一则传说,一首露珠闪烁的山谣。
3
在一个清秋的早晨,我终于被荡出了山凹凹,荡到了山梁梁的最高处,荡到了山梁梁的边缘。
我发现,每一座山峰,每一条山路,每一抹山雾,都在为我送行,而迎接我的,果真是一轮比山凹凹里起得要早的太阳。
呵,不哟。其实我在把一只脚跨出山路时,就产生了一种立足不稳的感觉。此时此刻,爷爷看到并且领会了我的恐惧和担忧:孩子,带上这块石头吧。它其实就是一座山啊,也许,你有用得着的时候。
4
外面的世界果真很大很大,大的没有屏障,没有依靠,也就大得有些无奈,有些难以把持;外面的路果真很直很长,一直通到地平线,通到大海,但是,在这一条条路上行走,我却比在家乡的山路上更蹒跚了。
我这是怎么啦?
生活在一幅幅平原上,一块块沙漠里,生活在一座座城市,一个个乡村,我怎么也找不到一个可以任意舒展心灵可以自由自在生长的空间;怎么也找不到一条可以把我带向童年的小路;怎么也找不到可以缠绕可以抚爱的一帕云……还有曳着我的温柔的爷爷的胡须。
说真的,有时,我感到很累,很孤单。
好在我还有一块石头,当感到命运在飘,时间在飘的时候,我就把石头掏出来置于生命的中心,灵魂的中心。于是,我的重量就增加了,我的钙质就得到了补充;于是,我就停下来了,连同我的禀性,我内心的山峦。
这肯定就是爷爷所说的用得着的时候。
5
石头里面是一种硬度。在我的家乡,只有石头与石头能够打磨出火星,火星的光芒,足以照亮一个民族,火星的热度,足以烘暖一个民族的昨天、今天与明天。
而现在的我,高于现实与梦境,还以为在一张张纸上能自作主张地活着,其实我常常内心游移,错位的处境使我难以回归于我,难以实现到我。
我生活在五光十色中,但我看不到我。
很累很累很伤感很伤感近乎难以支撑的时候,真想把这块石头摸出来,让它带我回家,回到一种亲切:潭水在我的眼睛里,一帕云在我的额头脑后,眉间心上……
作者系我校水利水电学院本科毕业,曾在浙江师范大学攻读文学硕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