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城是一个任性的孩子，在经历了“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的失败尝试后很快放弃了对光明的找寻，他以逃避的态度转而去寻找自己眼中的童话世界，去创造一个与俗世格格不入的美好幻境。在他的诗里，诗人始终执著地寻找并构建着一个天国世界，它纯净、童真、自然、和谐，这是一个理想的天国，它充满幻想，极致美丽，同时也承载着诗人痛苦的灵魂。翻开《顾城的诗》，我们一起走进顾城的极致世界。

　　顾城是简单的，他把一切都写在诗中；顾城又是复杂的，他在诗中写进了一切。在诗中，顾城好像找到了造物主的感觉，他恣肆挥毫，任意点缀，打造了一座美轮美奂的童话之城。舒婷不愧是顾城的挚友，她的一首《童话诗人》与顾城完美契合：“你相信了你编写的童话/自己就成了童话中幽蓝的花/你的眼睛省略过/病树、颓墙/锈崩的铁栅/只凭一个简单的信号/集合起星星、紫云英和蝈蝈的队伍/向没有被污染的远方/出发/心也许很小很小/世界却很大很大。”诗中所写的青年诗人，穿过不满的现实，走向没有被污染的远方，他创造出来的童话世界，带给人们更好的向往。

    顾城具有独特的童真感知视角，如：“太阳在照耀着冰雪/冰雪在流着眼泪/它们流到了地上/变成了一汪汪积水”(《太阳照耀着》)，这宛如儿童的口语一样新鲜、简单而又清新自然。再如：“三月的春日高照/河滩暖/三月的春风轻吹/河水蓝/一只船/水波纹上滑过来”(《无限春天》)，“用堤/可以捕捉无边的浪/用帆/可以捕住无形的风/用爱/可以捕住无形的梦”(《铭言二》)。在顾城的诗歌世界里，一切都是那么的奇异而又单纯，天空中的星星与月亮，在诗人的眼中是这样产生的，“树枝想去撕裂天空/但却只戳了几个微小的窟窿/它透出了天外的光亮/人们把它叫做月亮和星星”(《星月的来由》)，这在成人的眼中是多么不可思议啊。为了保持诗中童话王国的纯真，甚至他爱情诗中的男女主人公也像是童话里的小孩，在情感的花园里嬉戏游玩。在情诗《不是再见》里，男女之间的感情像孩子一样纯真，在用情书迭成的花园“我们曾在花园里游玩/在干净的台阶上画着图案/我们和图案一起跳舞”。目送着情人远离“走吧，越走越远/当一切在虫鸣中消失/你就会看到黎明的栅栏/”他希望情人“静静地站着站着/象花朵那样安眠”本来在别的诗人笔下伤感的离别，在顾城的诗里却充满稚气和童真。

　　在诗人建造的童话之城中，他在心爱的白纸上用彩色的蜡笔描绘出了一个灿烂和谐，至纯至美的幽蓝世界。那里所有的存在都是无拘无束的，所有的声音都是恬淡和美的，所有变化都是愉悦的，所有的历史都是古老的，所有的色彩都是梦幻般的。那里是一幅遥远的风景，有快乐的小河、高大的丘陵、发出愉快声音的大海和幸福的小花；那里是幸福美好的集散地，“我想画下早晨/画下露水所能看见的微笑”，“画下婚礼/画下一个早早醒来的节日”，他希望“我的爱人/没有见过阴云/她的眼睛是晴空的颜色/她永远看着我/永远，看着/绝不会忽然掉过头去”；那里是一个自由的世界，诗人在心爱的白纸上，“画出笨拙的自由”，“画下一个永远不会/流泪的眼睛/一片天空”。顾城就是这样的进入“一种美的艺术模界，把那里的一切，笨拙的描画下来，献给人民，献给人类。”

　　然而，童话毕竟只是童话，童话最易虚构也最易破碎。当童年的回忆终于从诗中消失之后，那个手握“纯真”“钥匙”的任性的孩子就被一个探索生命奥秘的沉思者的形象所代替了。走出童话是必然的，也是痛苦的。那个永远醒着微笑而痛苦的灵魂在一层又一层物象的幻影中前进。“他无所知所以全知，他无所求又尽求，他全知所以微笑，他尽求所以痛苦”（顾城语）。他也曾“为了坚信/我双目圆睁”（《眨眼》），固执的发出“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一代人》）的呐喊，然而最终，他在诗中写到，“睡吧/合上双眼/世界就与我无关”，“昨天/像黑色的蛇/盘在角落/它活着/是那样冷/死了更不会热/它曾在/许多人的心上缓缓爬过/留下了青苔/涂去了血色”《昨天，像黑色的蛇》，写得如此忧伤绝望、恐怖幽冷，与他唯美纯真的童话诗形成极大的反差。他开始想到无限和有限、自然和社会、生的意义，开始想到“死亡——那扇神秘的门”(《剪接的自传》)。

　　诗人创造了麦加圣地，自己就成了那里的教徒。然而作为一个生活在尘世而又沉溺于自己童话里的诗人，他的幻灭迟早会来。诗人的“心也许很小很小”，世界却太大太大。他用童话打造了一个至幻、至美的理想世界，同时也锁住了自己那永远醒着微笑而痛苦的灵魂，最终终结了自己的极致人生。

    本文获首届“读书有奖”征文一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