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北方的许多农村还没有通电,一到冬天,农活都忙完了,去外面打工的人也都回家准备过年,整个冬天便成为一个非常悠闲的季节。因为当时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可供人们消遣,因此在夜幕降临之际,大家吃过晚饭便去相互串门。三五成群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聚在某一家的热炕上,围在火炉旁拉家常,年纪大一些的男人们盘着腿坐在火盆的四周煮罐罐茶,嘴里不时的吐着悠闲的烟圈,你一句我一句的东拉西扯;女人们便习惯性的坐在被窝里做针线活;孩子们喜欢依偎在大人的身旁鼓着大大的眼睛看叔叔爷爷们闲谝,整个三开间大小的屋子被豆大的发黄的煤油灯光照亮,屋子在朦胧暗淡的泛黄泛红的灯光里显得异常温馨,煤油灯往往靠近女主人,因为她要做针线活。她的每一个动作便通过灯光映在身后的墙上,有的时候孩子们便和映在墙上的母亲的影子嬉闹,他们的小手在母亲的影子上指指点点,有的时候他们惊奇的发现妈妈尽然有三个头:一个深,两个浅!
他们没有一个确定的话题,想起什么就说什么,好不自在。有些人就谝他去外面打工时所经历的一些趣事,他们津津乐道,在讲的过程中喜欢添油加醋,往往使那些很平淡无奇的经历显得异常动听,听的人有时屏息凝气、有时开怀大笑,静时能听到煤油灯灯光往上跳蹿的声音,笑时声音能冲破屋脊回荡在整个村庄,笑声中有男人的粗犷大气、女人的细腻婉转以及小孩儿的天真烂漫。他们羡慕某某家的收成好,悲悯某某家没得穿、没得吃,他们说谁家的女儿嫁了个好人家,或者说某某的媳妇长的很风骚等等诸如此类的话,他们的谈资枚不胜举。他们简直就是活生生的艺术家!
有一天村子里面通电了,男女老少一起欢呼,甚至放烟花爆竹庆祝,一台一台的电视机接踵而至。一个小小的灯泡便把整个屋子照的通明。慢慢地,电热毯替代了热炕,电炉子替代了火盆,地上铺上了地砖,屋顶上有了顶棚,墙壁粉刷成了清冷的白色。自此以后,村子里面串门的人越来越少了,攀比的东西越来越多了,有的时候老人耐不住寂寞,跑到别人家里去凑热闹,回家后还遭儿媳妇白眼,他们会说“自己家里又不是没有电视,跑到人家凑什么热闹”。慢慢地,村里的男男女女都跑到外面去打工挣钱,要建两层的楼房。有的时候,年轻人过年也不回家,他们一个不服一个,大家相互攀比,相互憎恨,由于年轻人的关系,老人和孩子也变得陌生起来。整个村子便笼罩在一片浮躁与不满之中。
于是,村野之趣不见了,邻里之情消亡了,曾经的笑声还没有散尽,依然回荡在朗朗乾坤。当我们在感叹社会的进步、文明的发展带给我们从未有过的物质享受的时候,我们是否会隐隐的感觉到我们的心灵在慢慢的枯竭。一盆火、一盏灯就能营造温馨氛围、演绎朗朗笑声,一台电视机、一个灯泡就能把人们变得浮躁、变得陌生。科技的发达让人们的生活便捷了,让人们的距离拉近了,但是人们的心却变冷了、离远了。一个电话永远表达不清楚一封信要表达的内容,网上视频永远营造不出面对面的氛围。如果我们静下来看看我们现在的生活,你会惊讶的发现它是多么的糟糕!
上初中和高中的时候,我们大多数人都没有手机,有什么事只能面对面的谈。有的时候离得远的还写信,每收到好友的一封信都特别高兴,晚上躺在被窝里一遍又一遍的读,怎么也读不厌。我们没有电脑,花在看电影和玩游戏上的时间就少了,闲暇的时候我们就只能和同学聊天、玩耍,每一个认识的人之间都特别熟悉,大家似乎没有什么隐私,每一个人之间都是透明的。记得高中的时候,喜欢一个女生,每一次想见人家的时候就跑到女生宿舍楼下边等,有的时候等的着,有的时候等上一两个小时也不见人家出来。就在每一次怀着希望的等待中,我们体会到了内心深处爱恋的跳动。
上了大学,我们都有了手机、电脑,想找某个人,只需活动活动手指就行了,有的时候对方接不上电话我们还抱怨,我们根本不知道等待是怎么一回事,我们变得越来越浮躁不安。我们一有闲暇时间,就沉浸在网络的虚拟世界中,在网络中寻找刺激和满足。我们很少在没事的时候去找一个人,我们似乎都很忙。我们的交往都是有计划有安排的,都得提前预约。没有那个人说是突然想出去玩,就能随随便便的找几个玩伴。我们现在谈恋爱,手机和电脑便充当最好的媒婆。“我爱你”是用电波传送的,“我们分手吧”也是在电话里说,我们从来没有想着去体会面对面表达时的那种含情脉脉,面对面说分手时的那种悲痛欲绝。我们有什么事似乎只能在饭桌上谈,即便是闲聊,也是无关痛痒的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我们习惯了关上自己的心扉,在自己的世界里挣扎。我们不会倾诉、不会分享,我们喜欢玩高深、装神秘,当我们遇到挫折的时候,只有默默的一个人抗,当撑不起的时候,我们便选择结束自己年轻的生命以逃避生活的无情。
我们的生活丰富了,感情却匮乏了;我们的联系方便了,却不喜欢交流了;我们心灵之外的躯体近了,心却远了。
每一次文明的崛起,势必将会给文化带来灾难性的毁灭。在金钱充斥的社会下,我们是否能守住自己的心?在文明的飞速的发展中,我们是否能坚守自己的文化?情感的缺失、心灵的枯竭、内心的孤寂是否会成为我们灵魂的掘墓者?我们似乎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些问题,我们一天太忙了,忙着挣钱,忙着应酬。我们脸上的微笑只是肌肉的机械抽动,我们的眼神早已失去了它原有的光亮。人类历史的长河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翻搅过,鱼目混杂、沆瀣一气,早就分不出清与浊。不知何时,人们才能睡个安安静静的觉,才能重返赤裸裸的本真面目;不知何时,人类的长河才能重归昔日的宁静。我真诚的祈求上苍,希望能为我们的灵魂留一片归属的净土!